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修正资本逻辑的必要性
摘 要:资本逻辑是市场经济内在的运行机制,不同政治制度下资本逻辑有着异质特征,西方国家对资本逻辑的修正走过曲折的道路。在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资本逻辑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应当看到,无限追求价值的资本逻辑造成了经济、社会的巨大变化,也由此引发了诸多社会矛盾。因此,中国有必要修正资本逻辑,从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宏观调控、政府监管等方面作出努力,以达到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实现共同富裕和社会公平、和谐的根本目的。。
关键词:中国;资本逻辑;社会矛盾;修正资本逻辑;和谐社会。
中图分类号:F01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165(2010)01004307。
马克思指出:资本的外在表现是生产要素,内在本质是社会关系。资本作为市场中追求价值增值的社会关系,通过支配和使用自然力来实现自身的扩张,进而支配人类社会全面的生产和消费。因此,资本逻辑就是资本在运动中追求价值增值的扩张逻辑,是市场经济的内在运行机制。。
那么,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与资本逻辑是否根本相悖?资本逻辑在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的两面性是什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能否驾驭资本逻辑?这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无法回避的重大的理论与现实问题。。
马克思并没有指出资本逻辑在社会主义阶段的适用性,马克思曾经说过:“在社会公有的生产中,货币资本不再存在。”[1]这是否就意味着现实的社会主义国家应彻底否弃货币资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已对此作出了正确的回答:我国现阶段已实行以公有制经济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经济制度和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因此,马克思当时的论断有着具体的适用条件,即未来社会建立在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国家里,生产力已高度发达。而现实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是在帝国主义时代取得“一国胜利”建立起来的,对于经济相对落后的国家应如何建设社会主义,马克思没有也不可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逐步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并在实践中不断发展,人们对市场经济的认识也日趋深化。市场经济通常被视为一种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通过价值规律调节经济运行。企业的生产、经营以获利为主要动机,并通过市场竞争来实现。而今人们能够比较深刻地体悟到建立和发展市场经济就必须承认资本逻辑,承认资本逻辑就必须承认资本逻辑带来的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的深刻变化,并依据变化对资本逻辑作出必要的修正。
马克思认为,资本的本性是通过运动实现价值增值,西方现代社会发展的进程就是资本逻辑的运动。资本逻辑是双刃剑,它既带来了生产力和社会的巨大进步,也带来了现代社会的诸多矛盾和危机。在西方现代社会中,人们既看到了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物质财富的增长,也深切感受到了资本运动带来的沉重危机。 。
马克思早就指出,两极分化是资本积累的必然结果。“社会的财富即执行职能的资本越大,它的增长的规模和能力越大,产业后备军也就越大。可供支配的劳动力同资本的膨胀力一样,是由同一些原因发展起来的。因此,产业后备军的相对量和财富的力量一同增长。但是,同现役劳动军相比,这种后备军越大,常备的过剩人口也就越来越多,他们的贫困同他们所受的劳动折磨成正比。最后,工人阶级中贫苦阶层和产业后备军越大,官方认为需要救济的贫民也就越多。这就是资本主义积累的绝对的、一般的规律。”[2]这一规律必然导致对立的两极:一极是财富的积累,一极是贫困的积累。国家干预和福利国家的普遍实行似乎可以缓和阶级矛盾,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即使是经济繁荣时期也不可能使社会全体成员受益,其结果仍然是富者更富、穷者更穷。 。
马克思在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过程时,发现人被自己的创造物所奴役,人的主体性日益丧失。马克思说:“关键不在于物化,而在于异化,外化,外在化,在于巨大的物的权力不归工人所有,而归人格化的生产条件即资本所有,这种物的权力把社会本身当作自身的一个要素而置于同自己相对立的地位。”[3]哈贝马斯在分析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危机时,指出了“人被奴役”的社会状况。科学、技术、工业军事和行政管理,集结成一个能够抗拒危机、不断扩张的系统,在这个系统面前,主体的自由和自主的目标制订变得毫无意义。马尔库塞对于社会的压抑管制和人类主体丧失自我极为关切,在他看来,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按科学规律运转的机器。在技术和民主的面纱背后是全面的奴役。。
恩格斯早就指出,自然界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前提和基础,人要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遵循自然规律而不能违背自然规律。放任资本逻辑的扩张,必然导致无节制地开发和利用自然资源,违背自然规律,破坏生态平衡。工业革命后,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物质财富迅速增长,工业文明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奇迹。人们以为资本逻辑是可以无限膨胀的,理性和科学技术是万能的,人类可以无限制地向自然索取和掠夺,可以随心所欲地污染环境。于是,资本逻辑带来两极分化和物役性的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生态危机,人与自然的矛盾日益激化,甚至威胁到了人类的生存。。
从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在西方现代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各种危机也随之凸显和暴露。造成这些危机的根源是资本逻辑固有的内在矛盾,即资本逻辑的悖论。资本逻辑的悖论包括经济悖论和生态悖论。资本要不断地追求价值增值,就要限制消费以积累更多剩余价值用来转化为资本,而资本逻辑的扩张又必然带来消费品的增长,从而又破坏资本增值的社会前提。这就是资本逻辑的经济悖论。资本逻辑的生态悖论是指资本一方面将自然资源和环境纳入资本的扩张系统中以实现资本的增值,另一方面资本逻辑扩张的结果又带来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反而破坏了资本增值的自然前提。正是资本逻辑的悖论导致了现代社会的种种危机。资本逻辑在带来生产力的巨大进步和社会财富的迅速增加的同时,也导致了资源、环境问题的严峻,人本身也被降低为工具性的存在,成了“单向度的人”。。
如前所述,资本逻辑在推动现代社会繁荣进步的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历史上的两次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世界大战、20世纪30年代爆发的严重经济危机和当前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无不从根本上暴露了资本逻辑无限扩张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成为战后资本主义国家修正资本逻辑的主要动因。。
另一方面,在现代社会,人们在弘扬理性精神的同时又使理性蜕变为只求目的的工具理性,人们在追求物质生活充裕的同时又感到精神生活的匮乏,在自由选择生活方式时人们又始终感到自己是受压抑的、不自由的。现代社会的两面性在此展露无遗,而最终的趋势必然是资本逻辑发展到自身的界限,资本在完成其历史作用后走向消亡。面对现代社会此起彼伏的危机与冲突,资本主义国家不断通过公共政策予以调节,对资本逻辑进行修正。。
我们知道,资本积累导致两极分化,社会的购买力随之出现萎缩,而资产阶级依旧不断扩大生产,两极分化又导致生产的相对过剩,带来总供给的日益增长和总需求相对缩小。而资本逻辑的发展要求总供给和总需求平衡,两大部类的总产品实现价值补偿和实物补偿。资本主义国家对资本逻辑修正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总体而言,资本主义国家对资本逻辑的修正分为经济领域和公共领域。在经济领域,资本主义国家主张自由竞争,通过市场实现资本逻辑的自由扩张,并制定和完善法律制度来规范资本的运行。公共领域遵循国家控制,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解决过剩资本的出路,为资本逻辑的扩张服务。资本主义国家还普遍运用财政、货币、税收等手段干预和调节经济。资本主义国家宏观调控的目标是充分就业、稳定物价、经济增长、收入公平分配和国家收支平衡,实质是维护资本逻辑扩张和保护私有制。资本主义国家还通过社会保障体系分一部分剩余价值给劳动者,以期达到总供给和总需求相对平衡,从而缓和劳资关系和阶级矛盾。。
除了在国内修正资本逻辑,在国际上资本主义国家竭力将资本逻辑悖论带来的种种危害转嫁给发展中国家。从20世纪70年代起,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一方面推行“生态殖民主义”,疯狂掠夺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另一方面利用发展中国家急于发展的心理,将大部分劳动密集型和能耗严重的工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生态掠夺和环境污染造成发展中国家生态危机不断加剧,进而导致能源危机、环境恶化等全球性的生态危机。
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提出了社会发展三大形态的著名论断:“人的依赖关系,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4]393马克思认为,在以商品经济为基础的第二大社会形态中,人的需求和能力不断得到发展,人对自然界的控制能力日益充分,为最终摆脱人对物的依赖性进而步入以产品经济为基础的第三大社会形态奠定基础,第二大社会形态的充分发展是向第三大社会形态过渡不可逾越的阶段。。
资本逻辑不是资本主义独有的经济运行的方式,在第二大社会形态中,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劳动力成为商品,货币转化为资本,经济活动便遵循了资本逻辑。资本逻辑的重要特征是通过市场配置社会资源,是商品经济发展到较高阶段的几种社会制度共同遵循的经济运行规则。资本主义社会和资本逻辑是两个不完全相同的概念。资本主义社会是第二大社会形态中的典型形态,它推崇资本逻辑的扩张,将资本逻辑视为永恒的法则。而资本逻辑是资本的追求价值增值的扩张逻辑,并非为资本主义社会所独有,社会主义国家也可以用来发展经济,对社会资源进行有效配置,资本逻辑是物的依赖性社会的共有逻辑。因此,现实中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可以跨越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卡夫丁峡谷”,但不能超越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不能盲目拒斥资本逻辑。。
中国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这是中国社会发展的必然,但人们对资本逻辑的认识和运用却经历了曲折的过程。鸦片战争后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在外国垄断资本、本国官僚资本和封建势力的夹缝中艰难生存。软弱无力和摇摆不定的中国民族资产阶级既在经济上无力实现国家现代化的建设目标,也无力承担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重任。直到中国完全恢复了主权和民族独立后,才重新迈开现代化的步伐。由于西方国家的长期敌视和封锁,建国初期计划经济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使人们忽视了资本逻辑的存在。直到改革开放后,人们才重新审视资本逻辑的作用,无论是“请进来”——引进外资或技术,还是“走出去”——让中国制造进入世界市场,都必须遵循国际市场的通行规则,都必须发挥资本逻辑的作用。。
现代化的核心是“生产力的解放”和“人性的解放”。资本逻辑不仅能极大地推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为发展丰富的个性创造物质基础,而且“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因为要多方面享受,他就必须有享受的能力,因此他必须是具有高度文明的人),——这同样是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的一个条件”[4]392。因此,资本逻辑虽然在本质上是物的平等而非人的平等,但却是人的现代化的开端。中国走现代化道路必须要利用资本逻辑,积极融入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世界经济秩序中。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成就已经证明资本逻辑是中国实现现代化的必要途径。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仍然要坚定不移地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遵循和发挥资本逻辑的历史作用,加快推进中国的现代化建设。。
资本主义国家修正资本逻辑的前提是认为资本是永恒的,修正资本逻辑是为了保障资本逻辑的运动,国家为资本逻辑的扩张服务。但是,马克思认为,资本逻辑有伟大的历史作用,但资本逻辑不是永恒的而是历史的。资本逻辑有自身存在的界限,包括内在限度和外在限度。资本逻辑的内在限度有四个:(1)必要劳动是活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的界限;(2)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和生产力发展的界限;(3)货币是生产的界限;(4)使用价值的生产受交换价值的限制。[4]400资本逻辑的外在限度是指人与自然的平衡是资本逻辑扩张的底线。。
因此,我们认为资本是一个历史的现象而不是永恒的现象,中国对资本逻辑的修正是为了保障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利益。资本主义国家关于资本逻辑的修正方式却有着相当的合理性,具有参考和借鉴的价值。如在经济领域中,资本应当公平竞争,通过市场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还要防止资本和权力联姻,制止资本逻辑在公共领域的无限扩张。。
中国与资本主义国家对待资本逻辑的异质性集中体现于两种制度的目标价值的区别,资本主义国家主张资本逻辑的永恒性,在文化价值观上推崇资本拜物教。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承认资本逻辑历史合理性的同时,清楚地认识到资本拜物教的实质及其最终消亡的历史必然性。
(1)市场经济是资本逻辑运行的经济条件,资本逻辑是市场经济运行的基本要素,二者是内在统一的。因为市场经济的前提是产权关系的明晰,企业必然在经济活动中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因此市场经济的本质就是资本逻辑的运动。。
(2)资本逻辑是一种经济活动的规律,它的本质属性是运动性和资本的增值,在资本运动中必然伴随着资本的扩张。只要搞市场经济,在不同的社会形态和政治制度的国家中,都会出现某些相似的变化,影响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也就是说,资本主义国家通过修正资本逻辑需要解决的社会矛盾,在今天的中国也可能存在。。
(3)资本逻辑不等同于资本主义,是物的依赖性社会中共同遵循经济活动规则,是社会主义阶段不可逾越的历史过程。 正是由于资本逻辑对经济发展的巨大作用,使我们要在运用中不断深化对它的认识,并对资本逻辑作出修正。。
随着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与发展,资本逻辑的扩张已引起经济社会的一系列变化:首先是人与自然的矛盾,出现了资源消耗、环境污染等不容忽视的生态问题。其次是社会关系的变化,随着利益差别的明显,妥善协调利益关系显得日益重要。面对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矛盾、新问题,中国在承认资本逻辑历史合理性的同时必须要对资本逻辑加以积极的修正。。
中国是发展中的国家,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是在国际资本处于垄断地位,西方发达国家在金融、能源、军事、信息取得强势地位的环境下进行的,无数的中小企业成为西方国家消费产品的低端“加工厂”。中国企业参与全球化的竞争,无论在规模、手段还是在效益上,都长期处于弱势。因此,必须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运用社会主义国家的力量驾驭资本逻辑,实现产业结构的提升,提高核心竞争力,参与国际竞争,与国际资本博弈,发展国家经济。这对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