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自然课(组诗)
尤克利。
自画像。
不敢在下雨时抬头望天。
怕这副丑陋的嘴脸被天雷误劈。
不敢隔着玻璃窥探隐私。
怕这张破嘴走漏风声。
惹是生非,不敢勇闯天涯。
怕回头找不到岸,不敢写瘦金体。
怕自己一病不起。
不敢对一个人许诺,甘愿为她赴汤蹈火。
怕父母心疼。
它们顶多能写七步诗。
第八行就忘了主题。
浑身长满结绳记事的鳞片。
可谁都没被流水。
抽打得遍体鳞伤。
石拱桥有它独特的美,白天。
桥上行走的人不懂得停下来细细品味。
只有橋身的一侧,那些攒动的水草。
放牧牛羊的人才能看到。
它虚实连接的景观,天衣无缝的圆。
鸭鹅像破冰船一样从上面通过。
它的镜面外表坚硬内心柔软。
夜晚,便会有许多游荡的魂魄穿戴月光。
从此小心翼翼地穿过。
这些没有分量的脚步,比任何人。
更需要圆满的事物所给予的喻示。
只承担用它的圆心,接送。
活得不如意的本地人和失魂落魄的游子。
在月色的掩护下。
该回家的回家,该出行的出行。
我抓住勺星的把柄,暗中猜测。
肯定有一根粗大的铁杵,拖曳在大地上。
桥洞只是那个小小的针孔。
穿过针孔的线,将年代展开,密密缝。
慈祥的家母,身边一灯如豆。
光焰的外围不知不觉露出曙色,石拱桥上。
复又走过荷锄挑担的布衣。
和不肯锦衣夜行的达官贵人。
招摇过市的身影。
在我行将就木的时候。
学会了草木的本领。
液汁不再饱满,颜色回流。
到草根上去进行告别。
人生即将谢幕。
走到秋天心就自然地凉了。
忽忆起自己在日光最长的夏季,曾有过。
流着汗水拼命糊口的品格。
这棵卑贱的草命。
顿觉无悔。
小闹钟。
嗔怒清晨把我吵醒的小闹钟。
每回都是那么固执,不讲一点点道理。
这个时间老人的小跟班。
值得信赖的小情人,你我之间。
磨牙是有的,翻脸也只是暂时。
起床后我马上就对你心存感激。
临睡前还继续把明天的第一件事予以托付。
只是,给你上弦的时候。
我尽量不去猜想。
如果有一天怎么吵也吵不醒我了。
你大闹一场后的孤独。
轻松就穿越过山顶洞。
到别人过够了的地方去击打石器。
茹毛饮血。
那时候的星辰格外明亮,我不是我。
猴子称大王。
没有日历没有历史老师的丰富想象。
不问熊猫吃剩的竹子,为何没成为竹简。
坚硬的龟背还不承揽占卜。
象群在热带雨林里越走越深。
我完成了一次漂亮的飞行。
护送一嗉坚硬的草籽,从热闹的沼泽地。
搬家到荒凉的山脊。
一个人一座城。
火车经过你的城市。
停靠十分钟,我假寐一刻。
在此刻动用网上的汉字精灵。
对你实施一丝丝侵扰。
更不敢和你谋面,怕的是。
在长夜的尽头。
跟你一个人告别。
比跟整个世界告别还难。
那些年间的二维码。
树荫下斑驳的光影,土墙上的古怪图案。
春水中的小蝌蚪游来游去。
阵阵蛙鸣和蝉声掌管的阴晴,河岸。
等待平分秋色,苹果在慢慢着色。
邻家姑娘慢慢长大。
我那羞涩的眼睛,扫描过太多的乡村事物。
父辈高大的身影,生产队里的拖拉机。
犁头翻卷浪花,金色麦浪。
绵如锦缎,炊烟尽在扫描中。
辚辚转动的水车,孩子手中滚动的铁环。
铁匠铺飞溅的火星比遥远的星空还要璀璨。
我那好奇的眼睛,记下许多物是人非。
秋草黄了,棉花白了,一片雪景里。
无数只麻雀的脚趾抓住长长的电话线。
破译冬天的密码易如反掌。
秋风扫尽落叶,月落粮仓。
蜂窝煤从煤场散入寻常百姓家。
我那沧桑的眼睛,盛满了一点一滴的回忆。